第81章血色晨光里的自首书
第一节门后的血泊与赎罪之诺
凌晨五点零三分,生物钟精准到秒的林浅被急促的门铃声惊醒。
窗外的天还浸在靛蓝的墨色里,只有东边天际线洇开一抹极淡的橘粉,像被血水稀释过的痕迹。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,指尖还沾着昨晚修改“浅光”品牌首秀设计稿时蹭到的银粉——为了赶在月底前完成“星辰”系列的最终定稿,她已经连续熬了四个通宵,眼下眼底的青黑连遮瑕膏都盖不住。
门铃声还在执拗地响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促,甚至能透过门板感受到门外人的颤抖。林浅皱着眉抓过搭在椅背上的米色针织开衫,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实木地板上走向玄关,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。
透过猫眼,她看到的画面让心脏骤然停跳半拍。
陆沉跪在她家门外的台阶上。
男人穿的还是昨天那件黑色高定西装,此刻却像被扔进过血池,左肩的位置被暗红色浸透,凝固的血痂把挺括的面料硬生生成硬壳,下摆还在滴着血珠,在浅灰色地砖上积成一小片暗沉的水渍。他额角破了道狰狞的伤口,血顺着眉骨往下淌,染湿了下颌线,甚至沾在紧抿的唇上,让那张素来冷硬如冰的脸多了几分易碎的破碎感。
他手里攥着张折叠整齐的a4纸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指缝里的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,还是从别处沾来的。
林浅的呼吸瞬间滞住,指尖死死攥住门把手,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。她想起昨晚十点,也是在这个门口,这个男人浑身是血地跪在她面前,说“我把命赔给你,能不能换你回头”,当时她狠下心甩上了门,任凭门外的哀求声渐弱,直到凌晨一点才敢贴着门板确认他已经离开。
可现在……他怎么还在这里?而且伤得比昨晚更重。
门铃声停了,外面传来陆沉低哑的声音,像被砂纸磨过的大提琴弦:“林浅,我知道你醒了。开门,就五分钟,我只说一句话。”
那声音很轻,却像根细针,精准扎在她最软的地方。林浅咬着下唇,脑子里天人交战——是陆明远对他下了死手?还是他又在演苦肉计博同情?可看着猫眼外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,还有顺着裤腿往下滴的血,那抹血色太过真实,不像是装的。
犹豫的间隙,门外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像是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的声音。林浅心里一紧,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动了门把手。
门开的瞬间,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和清晨冷空气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陆沉听到动静,缓缓抬起头,原本低垂的眼眸里瞬间亮起光,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。可当他撞进林浅冷淡的眼神时,那点光又迅速熄灭,只剩下浓重的愧疚和恳求,像被暴雨浇灭的火星。
“浅浅……”他想撑着台阶站起来,刚一动,左肩的伤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疼,他闷哼一声,又重重跪了回去,膝盖磕在石质台阶上的声响让林浅都跟着心颤。
林浅下意识往前伸了伸手,指尖快要碰到他胳膊时又猛地收回,语气冷得像冰:“陆沉,你又想耍什么花样?昨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,我们之间早在民政局签离婚协议那天就两清了,你别再纠缠我。”
“不是纠缠。”陆沉摇了摇头,把手里的纸递到她面前,指腹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发颤,“这是……我的自首书。我已经签好字了,早上八点就会交给检察院。”
“自首书?”林浅皱眉,目光落在那张纸上。纸上的字迹是陆沉的,笔锋凌厉,却因为手颤有些歪扭。标题赫然写着“自首申请书”,下面的内容条理清晰地列着他的罪状——包庇罪,以及隐瞒林父林正宏车祸真相的全部经过。
她的心跳骤然加速,手指不受控制地接过那张纸。纸张边缘沾着血迹,有些发皱,她逐字逐句地看下去,越看,指尖的颤抖越明显,脸色也白得像纸。
原来,当年林父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。
十年前,林正宏作为国内顶尖的珠宝设计师,受邀和当时刚接手沉星集团的陆沉谈合作,实则是为了揭穿陆沉二叔陆明远挪用集团公款、暗中转移资产到海外的阴谋。陆明远怕事情败露,提前在林正宏的刹车上做了手脚,导致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失控坠崖,连人带车坠入江中,尸骨无存。
而陆沉,当时刚从国外回来,手里只有父亲留下的半份权力,陆明远还握着他母亲苏婉当年“意外”去世的伪造证据——一份所谓的“出轨录音”,威胁陆沉若是敢声张,就把录音公之于众,让苏婉死后还要背负骂名。
陆沉妥协了。但他心里始终憋着愧疚,所以后来才会以“匿名资助人”的身份,帮林浅支付母亲的医药费,供她读完珠宝设计专业。再后来,当他查到陆明远想对林浅下手(因为林浅手里可能有林正宏留下的证据),就借着苏雅(林浅闺蜜)的“顶罪”请求,和林浅闪婚——他以为,把她放在自己身边,才能护她周全。
“……我知道,这些都不是我隐瞒真相的理由。”陆沉看着林浅惨白的脸,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痛苦,“我对不起你爸,更对不起你。这三年,我每天都在后悔,如果当初我没妥协,你爸就不会白死,你也不用在十八岁就扛起整个家,不用被苏雅骗,不用跟我闪婚又离婚……”
林浅握着自首书的手在发抖,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纸上,晕开墨迹。她想起十八岁那年,父亲出事的消息传来时,母亲当场昏过去,医院催着交医药费,家里的房子被抵押,她抱着父亲的遗像在深夜里哭到呕吐,是那个匿名资助人每个月准时打过来的钱,让她能继续上学,能给母亲治病。
她一直以为那是某个好心的企业家,没想到,竟然是陆沉。
而这个救了她的人,却藏着她父亲死亡的真相,还在她最狼狈的时候,和她闪婚,又在三个月后签下“老死不相往来”的离婚协议,把她推得远远的。
“所以,你跟我闪婚,也是为了保护我?”林浅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依旧冷得刺骨,“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离婚?为什么要在离婚协议上写‘老死不相往来’?为什么在公司里撕我的设计稿,当众说我的作品是垃圾?”
这些问题,像一根根毒刺,扎在她心里三年,早就化脓发疼。
陆沉的头垂得更低,肩膀微微颤抖,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:“离婚是因为陆明远开始怀疑我们的关系,他威胁我说,如果我不跟你断干净,就对‘浅光’动手——那时候你刚注册工作室,我怕他毁了你的心血。在公司对你刻薄……是想让你恨我,让你离我远一点,离这些危险远一点。我以为,只要你恨我,就算陆明远找你麻烦,你也不会因为我而妥协……”
“你以为?”林浅笑了,眼泪却流得更凶,“陆沉,你从来都只会自己做决定,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!你以为推开我就是保护我?你知不知道,当我在总裁办公室看到你的时候,我有多害怕?当你当着全部门的面撕了我熬了三个通宵的设计稿时,我有多难过?当我知道你藏着我爸死亡真相的时候,我有多恨你?”
积压了三年的委屈、愤怒、痛苦,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。陆沉猛地抬头,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,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“对不起……浅浅,对不起……”他伸出手,想擦去她的眼泪,指尖刚碰到她的脸颊,就被林浅猛地推开。
“别碰我!”林浅后退一步,拉开半米的距离,胸口剧烈起伏,“你的自首书,我收下了。但这不是原谅,只是让我爸能瞑目的第一步。你欠我爸的,欠我的,不是一份自首书就能还清的。”
陆沉的手僵在半空中,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,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。他知道,林浅能开门见他,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。他不敢奢求原谅,只求她别把他的路堵死。
“我知道……”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,“我会跟检察院如实交代所有事,陆明远挪用公款、商业陷害、故意杀人,我都会揭发。浅浅,你相信我,这次我不会再妥协了。”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,两道刺眼的车灯划破晨雾,停在小区门口。陆沉的脸色瞬间变了,他猛地站起来,不顾左肩的剧痛,挡在林浅面前,声音急促:“浅浅,你快进去,把门反锁!是陆明远的人!”
林浅一愣,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小区门口——两辆黑色轿车快速驶过来,停在她家楼下,车门打开,下来五个穿黑西装、戴墨镜的男人,手里还藏着甩棍,一看就不是善茬。
“陆沉,你以为你能跑掉?”为首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,目光阴鸷地扫过陆沉,“二先生说了,把东西交出来,跟我们回去,他还能留你一条命。否则……”
男人的视线落在林浅身上,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:“这位林小姐,恐怕也要跟着你受苦了。”
陆沉的身体绷得像张弓,左手悄悄把一个银色u盘塞到林浅手里,压低声音说:“这里面是陆明远的全部罪证,包括他当年威胁我的录音,还有你爸车祸的完整监控。你拿着,赶紧报警,别管我。”
“我不……”林浅刚想拒绝,就被陆沉用力推了一把,踉跄着退到门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