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管家的“养老协议”
第一节陆家老宅的暗涌
陆沉的车驶进陆家老宅那条梧桐掩映的车道时,上午十点的阳光正透过叶隙,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老宅是典型的民国时期建筑,灰砖黛瓦,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被岁月磨得发亮,门楣上“陆府”两个鎏金大字虽有些褪色,却仍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厚重感。
司机停稳车,刚要下车开门,陆沉已经推开车门走了下来。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,没有系领带,领口处的两颗纽扣解开,少了几分平日在公司的凌厉,多了些松弛感—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份松弛是装出来的。口袋里那张林浅昨晚给他的指纹初步鉴定报告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时时刻刻提醒着他,接下来要面对的,可能是陆家隐藏了多年的秘密。
“少爷,您来了。”守门的老仆人李伯连忙迎上来,脸上堆着恭敬的笑,“老爷一早就去公司了,夫人在花园里浇花呢。”
陆沉点点头,声音平淡:“张叔呢?我约了他在书房谈点事。”
“张管家在厨房给您准备您爱吃的桂花糕呢,知道您今天要来,一早就去市场挑了新鲜的桂花。”李伯笑着说。
陆沉的脚步顿了一下。张叔,张忠,在陆家待了整整三十年。从他五岁那年母亲去世,父亲忙于公司事务,是张叔一手带大他,给他煮睡前的牛奶,帮他修补弄坏的玩具,在他被父亲严厉责骂时偷偷塞给他一颗糖。在他心里,张叔早已不是简单的管家,更像一个沉默寡言却始终可靠的长辈。
可现在,指纹鉴定报告上了“8个特征点吻合”的结论,像一把刀,将他对张叔的所有信任割得支离破碎。他甚至不敢去想,如果最后证实,父亲车祸现场的指纹真的是张叔的,他该如何面对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人。
“知道了,我先去书房等他。”陆沉压下心头的翻涌,抬脚朝主楼走去。
穿过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,陆沉推开了书房的门。书房很大,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,上面摆满了精装的书籍,大多是经济管理类和古籍善本。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酸枝木书桌,桌上放着父亲常用的钢笔和砚台,砚台里的墨还透着淡淡的墨香——显然父亲早上离开前还用过。
陆沉走到书桌前,手指轻轻拂过桌面。桌角放着一张他小时候和张叔的合影,照片里的他穿着幼儿园的园服,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小花,张叔蹲在他身边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。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泛黄,却记录着他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瞬间。
他深吸一口气,将照片轻轻放回原处,然后走到书架前,假装翻阅书籍,实则在观察书房的环境。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,一个自然的理由,让张叔放松警惕,露出破绽。这次他以“家族信托”为由约张叔谈话,就是精心设计的诱饵——张叔在陆家三十年,按规矩能拿到一笔丰厚的养老信托,他料定张叔不会拒绝这个话题。
“少爷,您来了。”门口传来张叔的声音,依旧是那副恭敬又温和的语调。
陆沉转过身,看到张叔端着一个白瓷托盘走进来,托盘上放着一碟桂花糕和一杯冒着热气的碧螺春。张叔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,只是眼底深处,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“张叔,麻烦你了。”陆沉走到沙发边坐下,指了指对面的沙发,“坐吧,我们聊聊信托的事。”
张叔将托盘放在茶几上,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推到陆沉面前,然后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,身体微微前倾,姿态依旧恭敬:“少爷,您说的家族信托,是关于我退休后的安排吗?”
“是。”陆沉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目光落在张叔的手上——张叔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,那是他小时候调皮,把热水壶打翻,张叔为了救他,被热水烫伤后留下的。就是这双手,曾经无数次保护过他,可现在,他却要怀疑这双手是否沾染过鲜血。
“按照陆家的规矩,你在老宅待满三十年,能拿到一笔三百万的养老信托,另外还有一套市中心的公寓。”陆沉缓缓开口,语气尽量保持平淡,“不过最近公司在调整信托政策,需要核对一下老员工的服务年限和个人信息,我找你过来,就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资料。”
张叔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:“多谢少爷费心,也多谢老爷还记得我。我的资料,以前人事部应该都有存档吧?”
“有是有,但有些信息可能过时了。”陆沉放下茶杯,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表格,推到张叔面前,“比如你的银行账户信息,还有紧急联系人,这些都需要更新。另外,信托需要你本人签字确认,还得提供身份证复印件。”
张叔拿起表格,仔细看了起来。他的手指在表格上轻轻滑动,动作有些缓慢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陆沉紧紧盯着他的表情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——他看到张叔在看到“紧急联系人”那一栏时,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,手指也顿了顿。
“少爷,紧急联系人……我家里人都不在了,以前填的是远房的一个侄子,不过好几年没联系了,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有没有变。”张叔抬起头,脸上带着一丝为难的表情。
“没关系,能联系上最好,联系不上也可以添其他可靠的人。”陆沉语气轻松,像是在闲聊,“对了张叔,你还记得前几年,赵坤赵总来家里做客吗?那时候你还帮着招待过他。”
他突然提到赵坤,就是为了测试张叔的反应。赵坤是林父生前的死敌,也是上一章里林浅怀疑的车祸肇事方,他想看看张叔听到这个名字时,会不会有异常。
果然,张叔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,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,但那一瞬间的僵硬,还是被陆沉捕捉到了。“赵总……记得,不过他这几年好像很少来家里了。”张叔的声音有些干涩,拿起桌上的茶杯,喝了一口水,掩饰自己的慌乱。
陆沉心里有了底,但没有继续追问,而是把话题拉回到信托上:“资料你先填着,填完了我让人交给人事部。对了,还有个事想跟你请教,我记得你以前帮父亲打理过一些私人账户,对吧?”
张叔的手猛地一顿,手里的笔差点掉在桌子上。他抬起头,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警惕:“少爷,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那些私人账户,都是老爷交代的,我只是按吩咐办事。”
“别紧张,我没别的意思。”陆沉笑了笑,语气尽量温和,“就是最近公司在整理父亲的旧账,有些私人账户的流水不太清楚,想问问你有没有印象。比如……大概在两年前,也就是林正德林先生出事前后,有没有一笔大额的转账,转给赵坤那边的人?”
这句话像一颗炸弹,瞬间炸懵了张叔。他的脸色变得惨白,嘴唇颤抖着,说不出话来,手里的笔也“啪嗒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陆沉心里一沉——张叔的反应,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第二届手机里的致命破绽
张叔慌忙弯腰去捡笔,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停颤抖,好几次都没碰到笔。陆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,心里五味杂陈——有失望,有愤怒,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心疼。
“张叔,你没事吧?”陆沉故意放缓语气,带着一丝关切,“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要是不舒服的话,我们可以改天再谈。”
张叔捡起笔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没事,少爷,我就是有点老糊涂了,手不听使唤。”他将笔放在桌上,双手放在膝盖上,手指紧紧攥着裤子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陆沉没有再追问,而是端起茶杯,慢慢喝着茶,给张叔留出思考的时间。他知道,现在逼得太紧,反而会让张叔更加警惕,甚至可能狗急跳墙。他需要耐心等待,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。
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,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张叔低着头,眼神躲闪,不敢和陆沉对视,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恢复过来。
就在这时,张叔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,打破了书房里的沉默。手机铃声是一首老旧的民歌,在严肃的氛围里显得有些突兀。
张叔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猛地抬起头,眼神里充满了慌乱。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机藏起来,却又想起什么,只好尴尬地笑了笑:“抱歉少爷,我先接个电话。”
陆沉点点头,示意他接电话。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张叔的手机——那是一款很旧的国产手机,屏幕边缘已经有些磨损,看起来用了很多年。张叔接电话时,刻意背过身去,声音压得很低,似乎不想让陆沉听到电话内容。
“喂……我在忙……不是跟你说过,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吗?……知道了,我会处理的……你别管了……”张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,语气很不耐烦,甚至带着一丝呵斥。
挂了电话,张叔转过身,脸上带着歉意:“抱歉少爷,是家里的远房侄子,有点小事找我。”
“没事。”陆沉笑了笑,目光落在张叔手里的手机上,“张叔,你这手机用了挺久了吧?都旧成这样了,怎么不换个新的?公司给老员工都有通讯补贴,你可以申请换个好点的。”
张叔连忙把手机揣进兜里,摆了摆手:“不用了少爷,这手机还能用,我一个老头子,也用不惯那些新手机。”
他的反应更加可疑了——按张叔在陆家的收入,换一部新手机根本不是问题,而且他平时虽然节俭,但也不至于连一部新手机都舍不得买。陆沉断定,张叔的手机里,一定藏着什么秘密。
“也是,老物件用着顺手。”陆沉没有再纠缠手机的话题,而是拿起桌上的信托表格,“对了张叔,你把表格填一下吧,填完了我好让人尽快处理。身份证带了吗?需要复印一下。”
张叔点点头,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,递给陆沉。陆沉接过身份证,假装仔细核对上面的信息,实则在观察张叔的动作——他看到张叔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,紧紧攥着手机,似乎怕手机会突然响起来,或者被人看到。
“身份证没问题。”陆沉将身份证放在桌上,“你先填表格,我去叫人来复印身份证。”
他起身朝书房门口走去,走到门口时,突然停下脚步,转过身,像是想起什么似的:“对了张叔,我刚才好像看到你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不是有消息进来了?你要不要看一下,别耽误了重要的事。”
张叔的身体瞬间僵住,脸色变得更加惨白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。
陆沉心里冷笑一声——看来,他的猜测没错,张叔的手机里,一定有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。
“不用了少爷,应该不是什么重要消息。”张叔勉强笑了笑,“我先填表格,等填完了再看。”
陆沉没有再说话,转身走出书房,对守在门口的助理小陈使了个眼色。小陈会意,立刻跟了上来。
“陆总,怎么样?”小陈压低声音问。
“张叔有问题,他的手机里肯定有线索。”陆沉的声音很冷,“你去楼下等着,等会儿我想办法让张叔离开书房,你趁机把他的手机拿到手,复制里面的所有数据,尤其是通话记录和转账记录。记住,一定要小心,不能被他发现。”
“明白。”小陈点点头,转身下楼去了。
陆沉深吸一口气,调整了一下表情,重新走进书房。张叔还在低头填表格,只是手依旧在颤抖,写字的笔画也有些歪歪扭扭,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。
“张叔,复印机坏了,我让小陈去外面的复印店复印了,可能要等一会儿。”陆沉走到沙发边坐下,“你慢慢填,不用着急。对了,我记得你以前做的桂花糕最好吃,今天的桂花糕好像比以前更甜了,是不是放多了糖?”
他故意转移话题,想让张叔放松警惕。张叔果然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笑:“可能是今天的桂花比较甜,所以糖就放得少了点,没想到还是甜了。少爷要是觉得甜,我下次少放点糖。”
“不用,我就喜欢吃甜的。”陆沉拿起一块桂花糕,咬了一口,“对了张叔,你还记得我小时候,你带我去后山放风筝吗?那时候你还说,等我长大了,要带我去更远的地方放风筝。”
提到小时候的事,张叔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怀念,紧绷的身体也稍微放松了一些:“记得,那时候少爷才六岁,放风筝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,哭了好久,还是我给你买了糖葫芦,你才不哭的。”
“是啊,那时候的糖葫芦真甜。”陆沉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,“时间过得真快,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,你也老了,我也长大了。张叔,说真的,这些年谢谢你,如果没有你,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。”
张叔的眼眶微微泛红,声音有些哽咽:“少爷,您别这么说,这都是我应该做的。我在陆家待了三十年,早就把陆家当成自己的家了,把您当成自己的孩子。”
陆沉看着张叔泛红的眼眶,心里有些动摇——如果可以,他真的不想相信,这个看着自己长大、对自己百般照顾的人,会和林父的车祸有关。可理智告诉他,张叔的反应不会骗人,手机里的秘密也不会骗人。
“张叔,既然你把陆家当成自己的家,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,那你告诉我,两年前林正德林先生出事的时候,你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?”陆沉突然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目光紧紧盯着张叔的眼睛。
张叔的身体瞬间僵住,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。他看着陆沉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恐惧和慌乱,嘴唇颤抖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就在这时,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紧接着是李伯的声音:“张管家,有人找你,说是你的远房侄子,有急事找你。”
张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猛地站起来:“我……我去看看。”说完,不等陆沉反应,就慌忙朝书房门口走去。
陆沉看着他慌乱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——他早就料到张叔会想办法逃跑,所以提前让小陈安排了人,扮演他的远房侄子,引他下楼。
张叔匆匆下楼,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,心里有些疑惑:“你是……”
“张叔,我是您的远房侄子啊,我叫李强,我妈让我来给您送点东西。”年轻人按照小陈的吩咐,编了一个借口,“东西有点重,我帮您搬到屋里吧?”
张叔还没反应过来,年轻人就推着一个大箱子,跟着他走进了客厅。张叔的注意力全在年轻人身上,根本没注意到小陈已经悄悄跟了上来,趁他不注意,从他的口袋里拿走了手机。
小陈拿到手机后,立刻快步走出陆家老宅,坐上事先准备好的车,赶往附近的技术工作室——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,复制手机里的所有数据。
而张叔在客厅里应酬了一会儿“远房侄子”,心里总觉得不对劲,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,发现手机不见了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猛地反应过来,转身就往楼上跑——他知道,自己上当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