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《灼烧的真相》
第一节
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,将林浅的意识从混沌中打捞出来。
她费力地睁开眼,视线里先是一片模糊的白,而后逐渐聚焦成医院特有的天花板纹路。右手臂传来尖锐的刺痛,稍一动弹,缠着厚厚纱布的伤口就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。
“醒了?”
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,林浅浑身一僵,猛地侧过头——陆沉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,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,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,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丝垂落在额前,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。
他似乎守了很久。
这个认知让林浅胃里一阵翻涌,她立刻别过脸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陆总倒是清闲,不用管公司的烂摊子吗?”
陆沉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,指节泛白。他看着她手臂上渗出的淡淡血渍,喉结滚动了两下:“展会火灾的事已经交给安保部彻查,项目损失暂时控制住了。”
“控制住了?”林浅忽然笑起来,牵扯到嘴角的伤口,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,“那我的设计稿呢?那些准备了三个月的皇室珠宝细节图呢?陆总也能‘控制’回来吗?”
提到设计稿,陆沉的眼神暗了暗。他站起身,从床头柜拿起一个透明文件袋递过去:“你的设计稿在防火保险箱里,没受损。”
林浅愣住,顺着他的动作看去——文件袋里整齐地放着她的手稿,边缘还沾着些许黑色烟灰,但纸张完好无损。她记得火灾发生时,展台后方的储藏柜突然爆炸,她是扑在保险箱上被气浪掀飞的,玻璃碎片就是那时候划破手臂的。
原来他说的“控制住”,是指这个?
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酸麻感顺着血管蔓延开来。林浅别开视线,伸手去够文件袋,动作却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变得迟缓。
陆沉下意识想帮忙,却被她猛地躲开。
“别碰我。”林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,“陆总的手金贵,碰了我这种‘垃圾设计师’的东西,怕是要脏了您的身份。”
这句话像针,精准地刺中陆沉最敏感的神经。他想起三天前在会议室,自己当着全部门的面撕毁她设计稿时说的那些话,喉结又动了动,最终只化作一句艰涩的:“伤口缝了七针,医生说不能动怒。”
“呵。”林浅扯了扯嘴角,目光落在文件袋上,“看来陆总还是在乎那些设计稿的,毕竟关系到你陆氏集团的面子。”
她挣扎着坐起身,想要接过文件袋,却因为用力过猛,手臂的疼痛瞬间加剧,眼前阵阵发黑。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,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,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气。
“别动!”陆沉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,更多的却是担忧,“你想找死吗?”
“死了不是正合你意?”林浅用力推开他,后背抵着床头板大口喘气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,“陆沉,我们早就两清了。火灾是我自己的事,不用你假好心。”
陆沉被她推得后退半步,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,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破堤。他攥紧拳头,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:“林浅,在你眼里,我就这么不堪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林浅抬起眼,目光像淬了冰,“离婚时甩我一百万的是你,说老死不相往来的是你,当众撕我设计稿的也是你。现在装什么深情?陆总,你的演技这么好,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刀子,不仅扎在陆沉心上,也在凌迟着林浅自己。她清楚地记得,火灾发生的瞬间,浓烟滚滚中,是这个男人疯了一样冲过来将她护在身下,玻璃碎片划破他后背时,他闷哼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回响。
可那又怎样?
他做过的伤害,不会因为这一次的“英雄救美”就一笔勾销。
陆沉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他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调出一段视频递到她面前:“展会的监控修复了一部分,你自己看。”
林浅犹豫了一瞬,还是接过手机。视频画面因为火灾的高温有些扭曲,但能清晰地看到——展会开始前半小时,一个穿着保洁服的男人在林浅负责的展台后方停留了很久,趁人不备将一个不起眼的金属装置贴在了电线接口处。
那个装置……林浅瞳孔骤缩。
她在父亲留下的工程笔记里见过类似的结构图,是简易的延时引火装置。
“这个人已经被警方控制,”陆沉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他交代是收了钱,专门针对你的展台动手。”
林浅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捏紧手机,屏幕硌得指节生疼。针对她?是谁?
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,是那个在设计稿被抢时,眼神躲闪的同事张曼丽。但很快又被她否定——张曼丽虽然嫉妒心强,却没胆子做这种触犯法律的事。
那会是谁?
“查到幕后指使者了吗?”她抬头问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陆沉眸色深沉:“他只说是通过暗网接的单,对方用虚拟货币交易,暂时查不到源头。”
林浅沉默了。暗网交易,虚拟货币,这明显是有备而来。
难道是……竞争对手?第25章里提到的,父亲生前的死敌?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她下意识地摸向床头柜,想要拿过那份完好的设计稿,却被陆沉按住了手。
“医生说你需要静养,”他的掌心温热,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,“设计稿我已经让助理送去做备份,项目的事暂时不用你操心。”
“不用我操心?”林浅猛地抽回手,因为动作太大,手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,纱布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,“那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!陆沉,你根本不懂——”
“我懂!”陆沉打断她,声音陡然拔高,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,“我比你想象的更懂!”
林浅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惊住,一时忘了反驳。
他看着她错愕的表情,深吸一口气,放缓了语气:“当年你父亲的公司破产,不是因为经营不善。”
这句话像惊雷在林浅耳边炸响。
她猛地抬头,眼眶瞬间红了:“你说什么?”
父亲去世后,所有人都告诉她,是父亲投资失败才导致公司破产,甚至欠下巨额债务。她为此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,打了好几份工才还清那些所谓的“债务”。
陆沉避开她的目光,看向窗外:“当年陆氏和你父亲的公司有过一个合作项目,中途被人恶意泄露了核心数据,导致项目失败。对方不仅卷走了投资款,还伪造了证据,将所有责任推到了你父亲头上。”
林浅的大脑一片空白,耳边嗡嗡作响。
泄露数据?伪造证据?
这些事,她从来都不知道。
“是谁?”她抓住陆沉的衣袖,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,“是谁害了我爸?”
陆沉的喉结滚动了两下,避开了她的视线:“现在还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为什么?!”林浅失控地尖叫,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,“那是我爸!你明明知道真相,为什么不告诉我?!”
“时机未到。”陆沉的声音艰涩,“林浅,相信我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
“相信你?”林浅笑了,笑得眼泪直流,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你陆沉的话,有一句是真的吗?三个月前你骗我结婚,三个月后你瞒着我真相,你到底把我当什么?!”
她的质问像密集的雨点,砸得陆沉狼狈不堪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有些真相,沉重到他不敢轻易说出口。
就在这时,病房门被推开,护士拿着输液瓶走进来:“该换药了。”
林浅立刻抹掉眼泪,转过身背对着陆沉,肩膀微微颤抖。
护士解开纱布时,倒抽了一口冷气。伤口周围的皮肤因为感染有些红肿,边缘的皮肉外翻着,看起来触目惊心。
“怎么回事?不是让你们别碰水吗?”护士的语气带着责备,“这伤口要是再恶化,可能会留疤的。”
林浅没说话,只是咬着唇,任由消毒水浇在伤口上,疼得浑身发抖。
陆沉站在原地,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,心脏像是被放在火上烤。他知道,这道疤不仅会留在她的手臂上,更会刻在他们之间,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护士换完药离开后,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。
林浅闭上眼睛,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:“陆总可以走了,我想休息。”
陆沉没有动。
他走到病床边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,放在床头柜上:“这是你落在展台上的。”
林浅睁开眼,看到那个熟悉的盒子——里面是她母亲留下的凤凰玉佩,是她这次特意带来展会,想参考玉佩纹样设计皇室珠宝的。
她伸手去拿,指尖刚碰到盒子,就听到陆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:“林浅,不管你信不信,我不会让伤害你的人逍遥法外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开了病房,关门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。
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林浅一个人。
她打开丝绒盒子,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冰凉的温度却无法平息心底的惊涛骇浪。
陆沉的话,父亲的死因,展会的火灾……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盘旋,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。
那个幕后黑手,一定和父亲当年的事有关。
而陆沉,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?
第二节
林浅在医院住了三天。
这三天里,陆沉每天都会来,却只是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她,很少说话。他会带来她喜欢吃的草莓蛋糕,会让助理送来最新的设计杂志,却绝口不提火灾的后续,也不再提当年的事。
林浅对他的态度始终冰冷,蛋糕原封不动地放着,杂志翻都没翻开过。
她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,可心底的疑惑却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。
第四天早上,林浅刚拆完线,就看到张曼丽提着水果篮出现在病房门口,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:“浅浅,听说你受伤了,我特意来看看你。”
林浅靠在床头,冷冷地看着她:“张设计师倒是消息灵通。”
张曼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放下水果篮,搓了搓手:“展会的事我都听说了,真是太可怕了……还好你没事,不然我们项目可就麻烦了。”
“是吗?”林浅挑眉,“我还以为张设计师会盼着我出事呢,毕竟我的设计稿被抢的时候,你可是第一个向陆总邀功的。”
张曼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眼神躲闪: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呢,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林浅步步紧逼,“只是恰好‘捡到’我的设计稿?还是只是想踩着我的心血往上爬?”
“不是的!”张曼丽急忙辩解,声音都带上了哭腔,“浅浅,我们是同事啊,你怎么能这么想我?”
林浅看着她拙劣的表演,心底冷笑。当初设计稿被抢时,她没有证据,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。但这次火灾,绝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“张设计师,”她忽然话锋一转,语气平静,“火灾那天,你在哪里?”
张曼丽眼神闪烁了一下,立刻回答:“我……我在后台整理资料啊,好多人都能作证。”
“是吗?”林浅拿起手机,点开一段录音——那是她让相熟的保安偷偷调取的后台监控录音,“可我怎么听说,有人看到你在展会开始前,和一个穿保洁服的男人在消防通道里说话?”
张曼丽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白了,双腿一软,差点瘫坐在地上:“你……你听谁说的?那不是我……”
“不是你?”林浅站起身,虽然手臂还有些疼,但气势丝毫不输,“要不要我把录音发给警方,让他们鉴定一下声音?”
录音里其实只有模糊的对话声,根本听不出是谁,但林浅笃定张曼丽做贼心虚。
果然,张曼丽彻底慌了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抓住林浅的裤脚:“浅浅,我错了!我真的错了!你饶了我这一次吧!”
林浅后退一步,避开她的触碰:“说清楚,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张曼丽哭着摇头:“不是我……真的不是我……是有人逼我的!”
“谁?”
张曼丽咬着唇,眼神里充满恐惧,过了很久才颤抖着说出一个名字:“是……是王总监……”
王总监?
林浅皱眉。王总监是设计部的副总,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,怎么会……
“他为什么要逼你?”
“因为……因为他收了竞争对手的钱,”张曼丽哽咽着说,“对方让他毁掉你的设计稿,阻止我们公司拿下皇室项目。他不敢自己动手,就威胁我说,如果我不配合,就把我以前做的那些小动作都捅出去,让我在行业里混不下去……”
林浅恍然大悟。难怪张曼丽敢冒领她的设计稿,原来是有恃无恐。
“火灾也是他安排的?”
张曼丽点点头,又摇摇头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,把你的设计稿偷偷拿给他,其他的事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看着她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,林浅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。王总监……她记住这个名字了。
“滚。”林浅冷冷地说,“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张曼丽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病房。
病房里恢复安静,林浅却站在原地,手心一片冰凉。
王总监只是个副总,他背后会不会还有其他人?那个竞争对手,到底和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?
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盘旋,让她头痛欲裂。
这时,手机响了,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,只有一张照片——
照片上是父亲车祸现场的一角,虽然模糊,但能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牌号,末尾两位数是“73”。
林浅的心脏骤然紧缩。
这个车牌号,她记得。当年警方出具的事故报告里,肇事车辆的车牌号就是这个!但报告里说,那是一辆套牌车,至今没找到车主。
是谁发来的照片?
对方怎么会有这个?
她立刻回拨那个号码,却提示已是空号。
林浅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,冷汗浸湿了后背的病号服。
这张照片,像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门。她忽然想起,父亲去世前一天晚上,曾在电话里跟她说过一句奇怪的话:“浅浅,爸爸可能做错了一件事,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,你一定要相信,爸爸从没对不起任何人。”
当时她只当是父亲生意上遇到了困难,没放在心上。现在想来,那句话里藏着多少无奈和苦衷?
“叮——”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,还是那个空号发来的:
“想知道真相?今晚八点,西郊废弃工厂。”
林浅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陷阱?还是机会?
她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,又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,咬了咬牙。
无论是什么,她都必须去。
第三节
傍晚时分,陆沉像往常一样提着保温桶来病房。
打开盖子,里面是精心熬制的鸽子汤,香气四溢。他盛了一碗递到林浅面前:“医生说这个对伤口恢复有好处。”
林浅没有接,只是看着他:“陆总今晚有空吗?”
陆沉动作一顿,眸色深沉:“有事?”
“没什么,”林浅收回目光,语气平淡,“就是觉得陆总应该很忙,不用每天都往医院跑。”
陆沉放下汤碗,在她身边坐下:“项目的事已经安排好了,不忙。”
林浅没再说话,低头喝了一口汤。味道很鲜美,是她小时候生病时,妈妈经常给她做的味道。
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阵刺痛,立刻放下了勺子。
陆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:“警方刚才传来消息,王总监已经承认和火灾有关,他说是受了竞争对手的指使。”
林浅抬眸:“哪个竞争对手?”
“盛世珠宝的老总,赵天成。”
赵天成……林浅默念着这个名字,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第25章提到的,父亲生前的死敌。
果然是他。
“他为什么要针对我?”她问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陆沉看着她:“赵天成和你父亲当年因为一个矿脉的开采权结过怨,据说你父亲掌握了他偷税漏税的证据,后来你父亲去世,证据也跟着消失了。”
林浅的心猛地一沉。
矿脉?证据?
这和父亲的死,和那场车祸,到底有什么关系?
“那他现在……”
“已经被警方控制了,”陆沉说,“但他一口咬定只是想破坏展会,不承认和你父亲的事有关。”
林浅沉默了。赵天成老奸巨猾,没有确凿的证据,他绝不会轻易认罪。
看来,今晚的废弃工厂之行,必须去了。
“我吃饱了。”她站起身,拿起放在床头的外套,“陆总要是没事的话,我想出院。”
“出院?”陆沉皱眉,“医生说你还需要观察两天。”
“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”林浅穿上外套,动作有些笨拙,“公司还有事等着我处理。”
陆沉看着她倔强的背影,眸色深沉: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“不用了,”林浅拒绝,“陆总的车太贵重,我坐不起。”
说完,她拿起包,径直朝病房外走去。
陆沉看着她的背影,眼底闪过一丝担忧。他总觉得,林浅今天有些不对劲。
他立刻拿出手机,拨通了助理的电话:“查一下林浅最近的通讯记录,还有,派人跟着她,别让她出事。”
林浅走出医院,并没有回家,而是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商场。她在一家服装店买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运动服,又去药店买了些消毒用品和纱布,最后在五金店买了一把折叠刀藏在口袋里。
做好一切准备,她看了一眼时间,七点半。
打车前往西郊废弃工厂的路上,林浅的心跳得越来越快。她反复看着那张车祸现场的照片,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。
车子在离工厂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下,林浅付了钱,步行走向那个阴森的地方。
废弃工厂笼罩在夜色中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,周围杂草丛生,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在风中摇曳。
林浅深吸一口气,握紧口袋里的刀,一步步走了进去。
工厂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,脚下的碎石发出“嘎吱”的声响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“有人吗?”她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。
没有回应。
难道是被骗了?
林浅皱起眉头,正准备转身离开,身后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
她猛地回头,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,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。
“林小姐,果然来了。”
男人的声音经过处理,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,听不出本来的音色。
“是你发的短信?”林浅握紧了刀,警惕地看着他。
男人点点头:“我知道你想知道真相。”
“我父亲的死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林浅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男人笑了笑:“别急,我们慢慢说。”
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,扔给林浅:“这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。”
林浅接住u盘,犹豫了一下,没有立刻打开。
“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她问。
男人的笑容变得诡异:“因为……我想让你看清楚,你身边的人,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。”
林浅的心猛地一沉。
身边的人?
是指陆沉吗?
“你什么意思?”
男人没有回答,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站住!”林浅喊道,“你到底是谁?!”
男人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她一眼,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:“很快,你就会知道了。对了,提醒你一句,别相信任何人,尤其是陆沉。”
说完,他迅速消失在阴影里。
林浅站在原地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u盘,心脏狂跳不止。
别相信陆沉?
为什么?
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u盘,犹豫了片刻,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,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查看里面的内容。
就在她转身的瞬间,身后忽然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——工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!
林浅脸色骤变,跑到门口用力拉了拉,大门纹丝不动。
“开门!有人吗?!”她大喊,声音里带着惊慌。
没有人回应。
厂房里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,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。
林浅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,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,打开手电筒,四处照了照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阵冷风,她猛地回头,看到一个黑影朝她扑了过来!
“啊!”她尖叫一声,下意识地挥舞着手里的刀。
刀锋划破了对方的手臂,传来一声闷哼。
黑影后退了几步,林浅趁机打开手电筒照过去——是一个穿着黑色面罩的男人,手里拿着一根铁棍,正恶狠狠地看着她。
“你是谁?!”林浅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男人没有说话,再次朝她扑了过来。
林浅转身就跑,手臂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裂开,疼得她眼前发黑。
她拼命地在厂房里奔跑,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。
就在她快要被追上的时候,忽然看到前方有一道微光。她拼尽全力冲过去,发现是一扇小侧门。
她用力拉开门,冲了出去,身后的男人也紧随其后追了出来。
外面是一片荒芜的空地,月光下,林浅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——是陆沉的车!
“陆沉!”她大喊一声,朝车子跑去。
车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,车门立刻打开,陆沉从里面冲了出来。
“浅浅!”他看到追在林浅身后的男人,眼神瞬间变得冰冷,立刻冲上去挡在林浅身前。
男人看到陆沉,愣了一下,转身就跑。
陆沉没有去追,而是立刻转过身,扶住浑身发抖的林浅:“你没事吧?”
林浅看着他,眼眶瞬间红了。刚才的恐惧和委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,全部化作了泪水。
“陆沉……”她哽咽着,说不出完整的话。
陆沉将她紧紧抱在怀里,声音里带着后怕:“别怕,我来了。”
他的怀抱很温暖,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气,让林浅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。
就在这时,她忽然想起那个男人的话——别相信任何人,尤其是陆沉。
心脏猛地一缩,她立刻推开了陆沉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她问,声音里带着警惕。
陆沉愣了一下,眸色深沉:“我不放心你,所以跟着你来了。”
跟着她?
林浅的心沉了下去。
难道……刚才的一切,都是他安排的?
“u盘呢?”陆沉忽然问,目光落在她的手上。
林浅下意识地握紧了u盘,后退一步:“什么u盘?”
陆沉的眼神变得复杂:“浅浅,别骗我。”
他的反应让林浅更加怀疑,她转身就要跑,却被陆沉抓住了手腕。
“放开我!”她挣扎着。
“告诉我,谁给你的u盘?”陆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。
“和你有关吗?”林浅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失望,“陆沉,是不是你?我父亲的死,是不是和你有关?”
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,脸上闪过一丝痛苦:“浅浅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“我不听!”林浅用力甩开他的手,转身跑向自己的车,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!”
她发动车子,猛地踩下油门,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,留下陆沉一个人站在原地,看着她消失的方向,眼底充满了痛苦和绝望。
第四节
林浅一路狂飙,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,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一直在流血,染红了方向盘。
她踉跄着走进电梯,回到家后,立刻反锁了门,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气。
刚才的一切像一场噩梦,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。
陆沉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?那个男人是谁?u盘里到底有什么?
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盘旋,让她头痛欲裂。
她挣扎着站起身,走到电脑前,将u盘插了进去。
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。
林浅深吸一口气,点开了它。
视频的画面有些模糊,看起来像是监控录像。画面里是一个昏暗的仓库,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和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说话。
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,但林浅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——是陆沉!
而另一个男人,她也认得——是当年处理父亲车祸的交警队长!
“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吗?”陆沉的声音冰冷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交警队长点点头:“放心吧,都处理好了。事故报告已经改成了意外,不会有人发现的。”
陆沉满意地点点头,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交警队长:“这是答应你的。”
交警队长接过支票,笑得合不拢嘴:“谢谢陆总。”
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。
林浅的大脑一片空白,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。
怎么会……
陆沉……他竟然买通了交警队长,篡改了事故报告?
那父亲的死,根本不是意外?
而陆沉,他明明知道真相,却一直瞒着她?!
巨大的打击让林浅浑身发抖,她猛地站起身,想要将电脑砸掉,却因为用力过猛,手臂的伤口再次裂开,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。
原来……那个男人说的是对的。
她身边的人,真的是这样的货色。
难怪他一直不肯告诉她真相,难怪他总是遮遮掩掩。
他根本就是凶手的帮凶!
林浅瘫坐在地上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。她想起陆沉在医院里的守护,想起他为她挡下玻璃碎片的瞬间,想起他做的那碗鸽子汤……
原来全都是假的!
他只是在演戏,在欺骗她!
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,疼得她无法呼吸。
就在这时,门铃响了。
林浅吓了一跳,猛地抬头,看到监控画面里,陆沉正站在门外,脸色苍白,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。
他怎么还敢来?!
林浅站起身,走到门边,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:“陆沉,你滚!我不想再见到你!”
门外的陆沉听到她的声音,身体晃了一下:“浅浅,你听我解释,视频里的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“不是我想的那样?”林浅冷笑,眼泪再次滚落,“那是哪样?是你好心帮凶手掩盖罪行?还是你拿了好处,出卖了良心?!”
“不是的!”陆沉的声音带着急切,“浅浅,你开门,让我跟你解释清楚!”
“我不听!”林浅捂住耳朵,“你走!我再也不想见到你!”
门外沉默了片刻,然后传来陆沉低沉而痛苦的声音:“浅浅,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,但我向你保证,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,给你和你父亲一个交代。”
脚步声渐渐远去,林浅靠在门上,身体缓缓滑落在地。
交代?
他拿什么交代?
父亲的命,能回来吗?
她的心,能回到从前吗?
不可能了。
一切都不可能了。
第五节
接下来的几天,林浅把自己关在家里,没有去公司,也没有接任何人的电话。
她像一具行尸走肉,每天抱着父亲的遗像发呆,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视频,以及陆沉那张虚伪的脸。
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好好护理,发炎得越来越严重,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。
直到第七天,助理打来电话,语气焦急:“林姐,你再不来公司,皇室珠宝的项目就要黄了!陆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谁也不见,项目的事根本没人管!”
林浅沉默了片刻,挂断了电话。
皇室珠宝项目,是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。她不能让这个项目毁在自己手里。
就算为了父亲,她也必须振作起来。
她起身洗漱了一下,换上一身干练的职业装,化了个淡妆掩盖憔悴的脸色,然后拿起包,走出了家门。
来到公司,同事们看到她,都露出惊讶的表情。
“林姐,你终于来了!”助理看到她,像是看到了救星。
林浅点点头:“项目现在怎么样了?”
“还能怎么样,”助理叹了口气,“陆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好几天了,赵天成那边又在到处散布谣言,说我们公司因为火灾事件,已经没有能力完成项目,皇室那边已经开始考虑换合作方了。”
林浅皱起眉头:“设计稿呢?”
“设计稿倒是没问题,”助理说,“但是没有陆总的签字,无法提交给皇室审核。”
林浅深吸一口气:“我去见他。”
她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,犹豫了一下,还是推开了门。
陆沉正坐在办公桌前,头发凌乱,眼底布满血丝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看起来憔悴了很多。
听到开门声,他猛地抬起头,看到林浅,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,随即又黯淡下去。
“浅浅……”
“陆总,”林浅打断他,语气冰冷,“皇室珠宝项目的设计稿需要你签字。”
陆沉看着她,沉默了片刻,然后站起身,一步步朝她走来。
“浅浅,我们能谈谈吗?”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恳求。
“我和陆总没什么好谈的,”林浅后退一步,避开他的目光,“签完字,我就走。”
陆沉看着她冰冷的眼神,心脏一阵刺痛。他知道,她已经看到了那个视频。
“那个视频……”他试图解释,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“哦?”林浅挑眉,“那是哪样?陆总不妨说说看。”
陆沉张了张嘴,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。有些真相,一旦说出口,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。
“我……”
“签不签?”林浅打断他,将设计稿放在办公桌上,“如果陆总不想签,我可以去找董事会。”
陆沉看着她决绝的眼神,知道她是认真的。他深吸一口气,拿起笔,在设计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