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愣在原地,看着我转身离开的背影,银灰色的眼睛里,第一次有了不属于傲慢或愤怒的情绪,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,漾开圈圈浅浅的涟漪。
灵狐在香囊里蹭了蹭我的手心,光屑亮得像颗小小的星。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,风雪已经停了,月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玻璃窗,在石板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。或许潘西说得对,我是故意的——故意戳破那层幼稚的窗户纸,故意让她看清现实。
毕竟,在这个世界上,不是所有喜欢都能得偿所愿,也不是所有真心,都值得被认真对待。而我,早已过了相信“小孩子的喜欢”能长久的年纪。
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壁炉燃得正旺,银绿色的旗帜在暖风中轻轻晃动。我刚走进去,就听见几个低年级女生在讨论魁地奇战术,声音里还夹杂着对晚餐那场闹剧的窃笑。灵狐从青玉香囊里探出头,扫了眼人群,又缩回我怀里,大概是觉得这些议论没什么意思。
我往自己常坐的靠窗位置走,路过书架时,指尖拂过《北欧符文解析》的烫金书脊,忽然想起哥哥的话:“灵儿,不必刻意伤人。有趣的表情要留在值得的时刻,为无谓的事让人生气,反而落了下乘。”
哥哥总这样,明明自己当年为了护我跟父亲争执时寸步不让,却总劝我“留三分余地”。或许他说得对——潘西晚餐时泛红的眼眶,与其说是愤怒,不如说是难堪,像只被踩了尾巴却强撑着不肯示弱的猫。那样的表情虽有几分趣致,却带着没必要的尖锐,像根扎在指间的细刺,不拔掉总有些硌得慌。
“看见帕金森了吗?”我问旁边整理长袍的级长,她正用魔杖抚平银绿色斗篷上的褶皱。
“在角落呢。”级长朝壁炉左侧努了努嘴,“从晚餐回来就没说过话,对着南瓜汁发呆。”
我端起桌上的一小壶热蜂蜜酒——这是从家养小精灵那里讨来的,据说加了点缓和情绪的薰衣草汁——往角落走去。潘西果然坐在那里,背对着人群,墨绿色的裙摆垂在地毯上,手里的银杯早空了,指节却还死死攥着杯柄,侧脸在壁炉火光下泛着倔强的红。
“帕金森小姐。”我在她身边坐下,把蜂蜜酒推过去,壶嘴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,“尝尝这个?比南瓜汁甜些。”
她猛地转头,假睫毛上还沾着点未干的水汽,看见是我,立刻别开脸,声音硬得像块冻住的面包:“不用你假好心。”
“我从不说假话。”我给自己倒了半杯,蜂蜜的甜香混着薰衣草的气息漫开来,“晚餐时是我说话太直,抱歉。”
灵狐从香囊里溜出来,蹲在我膝头,用尾巴尖轻轻扫过潘西的手背。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,却没再赶它,只是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苗,声音低了些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?”
“不觉得。”我望着火光在她脸上投下的影子,认真地说,“喜欢一个人不是可笑的事。只是……”我顿了顿,想起哥哥信里写的“少年人的喜欢像初春的雪,来得急,化得也快”,“没必要为留不住的东西气坏自己。”
潘西的肩膀颤了颤,忽然嗤笑一声,带着点自嘲:“你当然不懂。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,马尔福对你另眼相看,连邓布利多都对你另眼相看……”
“你看,”我打断她,举起酒杯示意,“你在意的是‘别人的看法’,不是‘喜欢本身’。”灵狐跳到她膝头,用脑袋蹭她的手腕,光屑落在她的裙摆上,像撒了把碎星,“如果喜欢变成了赌气,就没意思了。”
她愣住了,低头看着膝头的灵狐,手指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轻轻碰了碰它的背。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,发出细微的呼噜声。壁炉的火光映在她脸上,那股尖锐的怒气渐渐散了,取而代之的是种茫然的委屈,像被戳破了逞强的壳。
“我只是……”她咬着唇,声音有点哽咽,“只是不甘心。他明明跟我从小一起长大,凭什么对你……”
“凭我比你有趣。”我半开玩笑地说,眼尾弯出点笑意,“至少我不会因为他多看别人一眼就气鼓鼓的。”
这话逗得她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又立刻板起脸,却没再反驳。灵狐趁机往她怀里钻了钻,把她的斗篷蹭得毛茸茸的。
“这……还不错。”她拿起我推过去的蜂蜜酒,倒了半杯,小口抿着,脸颊慢慢染上点暖红。
“家养小精灵的手艺。”我喝完杯里的,站起身,“气消了就好。总皱着眉,脸会有皱纹的。”
她瞪了我一眼,却没再发火,只是挥挥手让我走。灵狐从她怀里跳回我肩头,光屑沾了点她的香水味——是甜杏仁混合着青草的气息,像春天的草地。
往回走时,壁炉边的议论声还在继续,但听着似乎没那么刺耳了。哥哥说得对,没必要为了一时的趣致伤了和气。毕竟,有趣的表情有很多种,赌气的、委屈的、释然的……都比僵着的冷脸好看。
灵狐在我耳边轻叫一声,大概是在夸我做得好。我摸了摸它的头,望着窗外重新飘起的细雪,忽然觉得,斯莱特林的冬天,好像也没那么难熬。至少,这里的情绪够鲜活,够热闹,比苏家祠堂里永远不变的平静,有趣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