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霍格沃茨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。曼德拉草成熟了,斯普劳特教授和庞弗雷夫人日夜不停地熬制出了解药。那些被石化的受害者——包括赫敏·格兰杰、科林·克里维等人——陆续在校医院苏醒,茫然又庆幸地迎接重新流动的时间。城堡里那种持续数月的紧绷气氛终于彻底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欢欣和对即将到来的暑假的期盼。
然后,在学期结束前的最后一天,礼堂被装饰一新,举行年终宴会。我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旁,听着邓布利多教授宣布学院杯的归属。
当邓布利多微笑着,用他那种特有的、仿佛在分享什么有趣秘密的语气,宣布为哈利·波特、罗恩·韦斯莱、赫敏·格兰杰以及——令人有些意外——金妮·韦斯莱各自奖励一百分时,斯莱特林长桌上原本志在必得的气氛瞬间凝固了。
我看着格兰芬多宝石沙漏里如同泉水般猛涨的沙粒,最终以压倒性的优势超过了原本领先的斯莱特林。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,红色和金色的旗帜挥舞得像一片沸腾的海洋。
我轻轻晃动着高脚杯里的南瓜汁,红棕色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意外,只有一丝了然和淡淡的讥诮。
“呵,”我极轻地嗤笑一声,声音淹没在喧闹中,“不愧是邓布利多。”
这种充满戏剧性、近乎偏袒的奖励方式,确实很符合那位老校长的风格。用英雄事迹和“勇气”来重新定义规则,平衡学院间的势力,同时给历经磨难的学生们一个圆满的结局。很聪明,也很……格兰芬多。我对学院杯本身并无执念,但这种操控结果的手段,让我觉得既有趣又略带讽刺。
就在格兰芬多的庆祝达到高潮时,麦格教授站了起来,敲了敲杯子让大家安静。她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、几乎是如释重负的表情。
“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,”她声音清晰地说,“考虑到本学期……特殊的情况给同学们的学习造成了巨大干扰,教师们经过讨论一致决定——”
她顿了顿,礼堂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学生,包括欢呼的格兰芬多,都屏住了呼吸。
“——取消今年的所有期末考试!”
“哇——!!!”
这一次,欢呼声是真正不分学院、响彻云霄的。就连最用功的拉文克劳学生脸上也露出了狂喜的神色。压抑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担忧和课业压力,在这一刻彻底释放。
我也跟着勾起了嘴角,这次是真实的愉悦。这倒是个实实在在的好消息,意味着我有更多时间可以泡在图书馆看那些“无用”的故事书,或者……进行一些别的探索。
最后,邓布利多再次站了起来,他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烁着光芒。
“还有一个小公告,”他愉快地说,“我很遗憾地通知大家,我们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,吉德罗·洛哈特教授,由于……嗯,需要一段长期的、专注于自身回忆的疗养,下个学期将无法再回到我们中间。”
这个消息引起的反响远不如取消考试热烈,甚至夹杂着一些了然的窃笑和如释重负的叹息。毕竟,洛哈特的真面目早已在密室事件后广为流传。
我端起南瓜汁,轻轻抿了一口,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。取消考试,洛哈特离开……这个学期,总算以一种还算令人满意的方式结束了。
我看着礼堂里喧闹的人群,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斯莱特林长桌另一端,西奥多·诺特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,仿佛周围的狂欢与他无关。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,一触即分。
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。
学期结束后,霍格沃茨进入了一段慵懒的、阳光充沛的夏日时光。没有了考试的压力,城堡里的气氛变得格外轻松散漫。我依旧是我,大部分时间泡在图书馆,只不过现在看的“无用”故事书更加理直气壮了些。
当天气特别好,温度适宜,阳光不至于太过毒辣的时候,我会挑一两本特别有趣的故事集,溜达到城堡外的场地去。我最喜欢的一处地方,是靠近黑湖的一片草坪,那里有一棵极为高大的、枝叶繁茂的山毛榉树,投下大片清凉宜人的阴影。
有一次,我正靠坐在粗壮的树根上,沉浸在一个关于会说话的松鼠和吝啬地精的童话里时,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来到了这片树荫下——是西奥多·诺特。他手里依旧拿着一本看起来就很艰深的书,似乎也看中了这里的清净。
我们互相对视一眼,没有多余的寒暄,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另一侧树根上坐了下来,各自沉浸在自己的阅读世界里。偶尔有微风拂过,树叶沙沙作响,湖面波光粼粼,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合上手中的故事书,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,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望去。山毛榉树的枝干遒劲有力,层层叠叠的绿叶在阳光下闪烁着翡翠般的光泽,看起来……似乎很结实。
一个突兀的、带着点孩子气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。我转过头,看向一旁安静阅读的西奥多,红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。
“西奥多,”我轻声唤他,打断了他的阅读,“你会爬树吗?”
他灰色的眼眸从书页上抬起,看向我,里面带着一丝询问,似乎没明白我这个问题的用意。
我伸手指了指我们头顶上那繁茂的枝干,语气里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天真:“你看这些树枝,多结实啊。我从来都没爬过树呢。”我歪着头,像是分享一个新发现,“我听其他人说,他们小时候都会爬树,好像……还挺有趣的?或许……我可以试试?”
我的表情很认真,仿佛在考虑一个非常重要的新技能学习计划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在我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,让我此刻看起来像个对世界充满探索欲的普通女孩,而非那个曾与死神对话、在密室中穿行的异数。
这个突如其来的、与之前所有危险和秘密都格格不入的问题,就这样抛给了以冷静和理性着称的西奥多·诺特。
西奥多·诺特显然没料到我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。他灰色的眼眸里那丝询问慢慢转化为一种极淡的、难以解读的审视。他合上了手中的书,目光从我脸上移开,也抬头望向那棵高大的山毛榉树,茂密的树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
“爬树?”他重复了一遍,语气平淡,听不出是觉得荒谬还是单纯在确认。
“嗯!”我用力点头,眼神依旧亮晶晶的,带着纯粹的向往,“毕竟他们说,爬上了大树,就可以看到更好的风景,有更广阔的视野。”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憧憬,仿佛那树顶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藏。
然而,就在话说出口的瞬间,我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,一丝极淡的、如同水纹般迅速掠过的忧伤浮现在眼底。更广阔的视野……这句话,似乎触动了我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。也许是想起了那个永远无法真正摆脱的、名为“自由”的枷锁,也许是想起了东方家族那座压抑的宅邸,也许只是对某种“普通”童年经历的缺失感到一刹那的怅惘。
但这缕忧伤来得快,去得更快,像被风吹散的薄雾。几乎是在西奥多转回目光看向我之前,我的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种轻松好奇的表情,仿佛刚才的失神只是阳光晃了眼。
“我猜,”我用手遮在额前,眯着眼继续打量着树干,语气恢复了轻快,“从那么高的地方看黑湖和城堡,一定和在地上看很不一样吧?说不定还能看到人鱼在晒太阳呢!”我随口编着不着边际的可能,将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完美地掩盖了过去。